生在乱世,无论穷困或者富贵,都不得安生。

刀兵之中,命如蝼蚁。

江苏境内,雨后泥泞的土地上,逃难的人群绵延成了长龙,几乎看不到头尾,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愁苦和疲惫,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挪动着。

周围的山野中枯叶飘零,草木萧瑟,似乎都带着浓浓的悲意。

穷苦的百姓逃难也只能靠双脚,背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倒是富贵人家好些,驾着牛车马车,在逃难的人群中,慢慢的向前挪。

苏家算是大富之家,有着四五辆马车,还有七八名忠诚的家仆带着枪护卫,不时将试图靠近的平头老百姓赶开。

前头的马车里是苏岩苏雅姐弟,后面的是苏家的老爷夫人,中间几挂车载着财物杂物粮食等等。

“走快点啊,这么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处市集?”

苏老爷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叫道,不过看到那长龙一般的逃难人群,他便不等家仆们回话便又缩回了车厢里,长长的叹气。

苏夫人的脸色惨白,疲惫的紧,明显是几天来的赶路给累的,从小就是千金大小姐,嫁了夫家更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夫人,哪里吃过这种长途跋涉的苦,哪怕是坐车。

“夫人,就要到下一处集市了,那里有我们家的产业,到了地方,咱们好好歇几天再走!”

苏老爷道,上海男人是出了名的疼老婆,他更是其中的七十四孝好老公,看着夫人这般模样,心疼的跟刀割一样,安慰完夫人便又长叹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也不知道咱们这些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点安生日子?”

中国书生式的牢骚,幸好没什么人听到,要是外边那些拖儿带女的老百姓听到他的话怕是恨不得冲上来抽他几个大嘴巴——你特么坐着车叫苦?你知道什么是苦吗?

“那个当兵的,一个人干掉了八十多个鬼子,八十多个啊!”

前方的车厢里,苏岩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那晚上前线遇到的川军,他想起了路远那在夜幕里亮的像是繁星一般的眼睛,于是双眼中便有了神采,道:“咱们中国,要是能多出些这样的战将,咱们就一定能把小鬼子给打跑——不,是打服他们!”

“吓,八十多个?”

苏雅低呼着捂住了嘴巴道:“一个人杀那么多人,不成了杀人魔王了么?”

“小鬼子四处烧杀抢掠,他们算什么人?”

苏岩一说到这个,脖子上便不由自主的暴起了青筋,半晌才咧嘴笑道:“姐,我可告诉你,那个人身材高大,长的也很俊朗,要是你能嫁上那么一个姐夫,做梦都会笑醒呢!”

“胡说什么呀!”

苏雅的俏脸便腾的红了,扬起粉拳锤了苏岩几下娇嗔道:“我看你呀,在学校里什么都不好学,偏偏学会了游行和油嘴滑舌……”

只是说着这些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男子的样子,挺着枪想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鬼子冲去的样子,只是,她始终无法看清那张脸。

于是她的脸便更红了些,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没有谁不会向往着遇到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而且还是大帅哥。

苏岩在这时候却是哽咽了起来,颤声道:“不过,那人肯定死了,他们很多人都受伤了,看起来比乞丐都惨,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发起反攻,很多同学朋友都去了,可我没去,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