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忠奸自辨(1/2)

第六百五十九章忠jiān自辨

事态如此发展,显然大出罗汝楫预料之外!而他显然也低估了皇帝和宰相!他认为军队也会和他一样,对皇帝深为不满,真心实意地拥护太上皇复辟。坦承地说,赵桓在位前期,还是颇有些雄心壮志的,也干了不少实事。但自从被bī得逃往福建,风疾发作导致病变以后,什么都消磨干净了,任用耿南仲等人,肆意破坏抗战,对金妥协,这非但让朝中主战派大臣不满,也让军方很不是滋味。

只不过,在宋代崇文抑武的氛围下,军队必须绝对服从朝廷,服从文官集团,纵使有怨言也无可奈何。而此刻,军队正用他们的方式,来表达对委曲投降的不满。赵谌纵使有错,但他锐意进取,是深得民心和军心的。

罗汝楫见势不好,慌忙派人回城报信,又一面极力弹压官兵。而在半山上,赵鼎见情形有变,急忙进言道:“官家,军队虽受胁迫,但心向天子。可向山下将士承诺赦免,许以重赏,如此事情或有转机!”

赵谌此时也很jī动,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几句话,就说得千军俯首。听了建议之后,一点头,随即中气十足地喊道:“山下诸军听好!朕知你等不过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只要尔等效忠于朕,反戈一击,朕保证,不追究尔等任何责任!若能建功,朕不吝惜重赏!”

那跪了满地的将士们听闻此言,却也不敢轻动,他们得听命于军官。而军官们确实拥护皇帝对金强硬的政策,也不敢对天子不利,但现在太上皇已经在城中复辟,改天换日了,事情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万一站错了边,文官们还好说,咱们这些带兵的武人,恐怕就得人头落地了。

罗汝楫慌得手麻脚软,急道:“今早,太上皇已在资政殿受百官朝贺,宣告复位,谁敢违诏,就是谋逆!”

这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攻击,当兵的所能作的只有一件事,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谁的命令也不听。

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对峙着,拖到半上午,这边的皇帝和宰相,那头的罗汝楫,把口水说干,凡是能想到的正理歪理,全都说了出来。苦的则是山下那些将士,一直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也没人叫他们起来,因为双方光打嘴仗了。

“官家,又来兵马来!”一名官员突然喊道。因为他们在半山腰,视野广阔一些,首先就看到一支兵马沿着西湖边朝葛岭方向来。

赵谌和大臣们急视之,果然如此!这一下子,皇帝有些绝望了,新来之军是从杭州城方向来,那么肯定就是太上皇派出的部队,而他们绝对不会是来帮助自己的。

稍后,罗汝楫也发现了援兵,心中稍安。那支军队,约有千余人,而带领他们的,是一名外戚。正是太上皇赵桓的舅舅,皇帝赵谌的舅爷爷,以前曾经作过殿帅的王宗濋!他是道君元配皇后王氏的兄弟,太上皇在位时,深得信用,出任殿帅,执掌兵权。

但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军事素养和造诣,甚至是常识。当年金军一度打到东京城,正是他,派了神棍郭京,祭出所谓“六甲神兵”,企图以这种怪力神来击败敌人,结果,就不用多说了。

赵谌被拥立之后,立志恢复故土,像王宗濋这种仅仅凭借裙带关系执掌兵权的人,自然是从哪来,回哪去。王宗濋因此心生不满,时常奔走于德寿宫,今日之变,他毫无悬念地参与其中。

又因为他曾经作过“殿帅”,天子的近卫军队中,还有他不少旧部。所以,这种冲锋陷阵的事,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太尉!”口干舌燥的罗汝楫奔上前去,“官家和赵鼎等人,蛊军心……”

王宗濋年不满六十,这个人身材高大,提拔,加上目光如炬,留有长髯,很有一股子勇武的范儿,此时又身披铠甲,腰悬宝剑,乍一看,你还以为百战名将来了。殊不知,这位可能至今没明白朝廷的军制。

不等罗汝楫说罢,他一举手制止了,下得马来,一手ā着腰,一手握着剑柄,眼光在那跪了满地的官兵们身上扫过,突然发作,厉声喝道:“圣上自在禁中,你等这是跪谁?都给我起来!”

他拥着援兵而来,一声断喝,众军惊心。军官们没奈何,互相观察着站起身来,士兵见状,也有样学样,重新起身,拾起了兵器。

山上的皇帝、大臣、官兵们一见,顿时预感不妙!

王宗濋这才转过身,面向半山腰的皇帝,倒也没冒犯,先躬身一礼,大声道:“太上皇顺应天意民心,已于昨夜在群臣拥护下复登大位,今晨,于资政殿受文武朝贺。请太子速速回宫面圣!”

这绝对是盘古开天以来的头一遭!太上皇夺了儿子的皇位,又把儿子降成了太子!

但问题是,太子已经作了皇帝,他能再回去作太子么?而赵桓又怎么容许一个对他怀有怨恨的儿子,将来“再”继承他的皇位?

赵谌一时默然无语,因为这次谋逆,不是臣贼子要篡位,而是当年将皇位让给他的老爹,如今又要夺回去。这争来抢去的,都是在赵家内部,所以严格说起来,算不得谋逆。更让人头疼的是,如果说是兄弟子侄要抢夺皇位还好,他大可义正辞严地批判,可抢他皇位的是他老爹,他的皇位本来又是大臣们在得到道君许可之后,发动政变,从他老爹手里夺过来的,如果道君真的羽化成仙,此时在天上,恐怕也会为这局面而纠结。

或许,还带有一点点的感慨。因为他当年跑出东京以后,就企图在东南复辟。现在,他没作到的事,他儿子作到了……

见皇帝不表态,赵鼎低声道:“官家莫不是忘了徐参政之言?”

这句话不啻醍醐灌顶!徐良临去之时曾经再叫嘱咐,情况再艰难,绝不可作出任何让步!你要是迫于无奈承认了这件事情,那么就算他调来了兵,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可能还要落个兴兵作的罪名!

赵谌一个jī灵!手指王宗濋,脱口骂道臣贼子!安敢如此!”

“臣是奉圣上之命,请太子回宫,如何算得臣贼子?”王宗濋面è不改。

赵谌一时语塞,他不可能公开将矛头对准自己的父亲!此时,一个人派上了用场,大理寺卿,何铸!大理寺是全国最高司法机关,对律法这些条条款款实在太熟悉不过了!见皇帝说不出话来,扯着嗓道:“王逆休要胡言!你等胁迫太上皇,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有何面目来见圣上?还不伏法认罪!”

众臣恨不得给他热烈鼓掌,这话说得太及时,太正确了!没错,就该这么说!就是臣胁迫太上皇!

一时间,山上的大臣们异口同声,纷纷指责贼胁迫上皇!王宗濋却是死猪不怕滚水烫,显然早有准备。自怀中取出一物,徐徐展开,遍视众军。那是一道诏命,不用说,肯定是太上皇的手笔。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道诏命说的是什么。果不其然,但王宗濋用他洪亮的声音宣诏时,内容正和大臣们预想的一样。不过是指责皇帝登基以来,诸多失德之事,尤其着重强调了穷兵黩武,丧财费师,既害百姓,又怒金人,违背了祖宗家法云云。

宣诏毕,赵谌和大臣们都不予承认,直接咬定这是臣所为。

王宗濋见状,知道软的是不行了,今天想把“太子”迎回宫去,只有一个办法!恰巧此时,罗汝楫凑过来,iǎ声道:“太尉,下官遍视山上,太子和大臣们都在,独独少了一个!”

王宗濋脸è一变!一边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搜索,一边问道:“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