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蚕食河北(1/2)

“范文正公知道么?”面对侄儿的疑惑。徐绍问道。

范文正?正当徐卫纳闷,不知这位老范是何许人也,却见父兄都频频点头。又听三叔道:“昔日文正公以‘参知政事’身份宣抚西边,过郑州时见吕夷简,说自己只是暂时外任。吕相对他说了一句话,参政岂复可还?后来果然言中,这便是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宰相放了外任,永远没有回京的一天。范仲淹尚且如此,何况李纲?”

闹了半天,原来是说范仲淹。照三叔这么说,耿南仲一来忌恨李纲,二来怕他威胁自己首相之位,宁愿将陕西军政大权交到李纲手里,也要将他赶出东京政治核心。反正中央高度集权,地方的行政军事权限相当有限,也不怕他翻起甚么风浪来。

不过,耿南仲虽说是首相,这么重要的人事任命,没有官家首肯是绝对不能成行的。如此说来,赵桓也有这个心思?他也不愿让李纲留在东京?

“唉,可惜了。”徐彰叹了一句。武臣不便议论政治。他虽然觉得李纲这人不错,忠君爱国,又力主抗战,如果能作宰相提领政务那是人尽其材。但也只能这样含糊地发一句牢骚而已。

徐卫却不这么觉得,两河业已失控,陕西的重要性将空前突出,从前只是防备党项,现在还要抵挡女真,陕西统帅的人选至关重要,如果所托非人,不但难以服众,更会累及三军,李纲应该说是最理想的人选。

一阵沉默后,徐绍想是缓过气来,说道:“对了,老四,你的任命明天就会下来。反正已经决定,三叔提前知会你也无妨。”

徐胜一听,欣喜道:“哦,不知去哪处勾当?”

“权知同州,兼本州兵马钤辖。”徐绍话一出口,徐彰徐胜都是一喜。同州位于陕西,上接鄜州延安,东临河东之地,境内有西岳华山,为天下之险。徐胜资历虽浅,却能被委以一州长官之任。可算是超擢。

“陕西五路历来英雄辈出,老四知同州,正是用武之地。”徐彰正色道。

徐绍点头表示赞同:“不错,这个任命其实是有争议的,同州今后是抵抗女真的前沿,不少人支持姚平仲,几乎形成决议。但有人只提了一句,说姚平仲救徐卫时迁延不前,诸军都立战功,独他一无所获,建议不用。官家听后,便定了老四。”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答案呼出欲出,这个给姚平仲拆台的人,铁定是折彦质。该!这厮一贯好大喜功,若是把他放在抗金前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徐绍嘱咐徐四,同州现在情况非常复杂,要有心理准备,徐胜满口答应。又说一阵,徐彰本等着他说说老九是怎么安排的。可左等右等不见消息,忍不住问道:“那老九……”

听兄长提起这个,徐绍“啧”了一声,面露难色道:“老九此番功劳不小,殿帅、步帅、骑帅三衙中任何一处提个都虞侯相信都没人说什么。难就难在,官家实在喜欢他,不想把他放出去。此事却有些难办,我尽力吧。”

看着大哥四哥都奔赴陕西前线,徐卫心里多少有些着急,但三叔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嘴,遂行一礼道:“劳三叔费心了。”

“嗯,罢了,在政事堂吵得嗓子冒烟,至今没顾得上吃饭,二哥,我先回了。”徐绍说了一阵后,起身告辞。

“三叔,您两位侄媳已经备妥了酒饭,吃过再走不迟。”徐胜赶紧劝道。

两位侄媳?徐绍初听时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拍脑门笑道:“好!老九新婚,我这作叔父的,也尝尝侄媳的手艺。哦,对了,散朝时官家还问我,说徐九最近忙什么呢?我说许是新婚燕尔,正如漆似胶吧。听得官家大笑不已,说‘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徐九这样的虎儿,也有儿情情长的时候。”

徐胜一听这话,立即接嘴道:“那是那是,若不是大哥来作别,恐怕请他不动。”话音落地,惹得两位长辈都忍俊不禁。

用过晚饭,送走三叔之后,徐卫回到房中,颇有些郁闷。虽说家人都在此处,但他实在不愿在东京再呆下去,帝都虽好,终究不过是樊笼一座。哪比得上西陲的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宋金从今往后,必然进入种师道预言的长期拉锯之中,陕西地处前沿,想要干一番事业,那里才是风云地,英雄地。窝在东京,即使高显厚禄,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虽然女真两次南侵,都未能克尽全功。但大宋天子的行事作风,在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表现得很充分。他有心想要重塑山河,但偏偏却犹豫不决,朝令夕改,无论是战是和,都不能贯彻始终。频繁地更换宰相,改变战略。虽有大志,心里却没有一本明账。尽管起用了一批主战官员,但从他始终护着耿南仲这个心腹来看,还是留有余地的。

如果金国再来一次大规模的入侵,东京恐怕是无力回天。到时候,自己哪怕是三衙大帅。也只能欲哭无泪,该到外面去了。

正深思时,门轻轻被推开了,忙碌了好一阵张九月踏入屋中,手里端着铜盆:“时候也不早了,官人洗漱后早些歇息吧。”

看到她,徐卫满心烦一扫而空,责怪道:“这些活自有人干,你又何必亲力亲为?”

九月一边放下热水,将方巾拧干,一边笑道:“徐家世代行伍,哪有这么多讲究?官人又是武臣,日后少不得征战在外,总不能事事都靠下人去做。”

徐卫听了心中一动,接过方巾问道:“怎么?东京不好?”

“东京再好,不是官人欲留之地。”九月这话却说到徐卫心坎上去了。

脸洗了一半,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留在东京?”

九月夺过方巾替他洗脸,笑道:“昨晚有人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时不时还轻叹一声,将近四更偷偷起床披衣外出。能让徐九官人烦闷至此,必是为了前程。”

徐卫却嘴硬不认账:“谁说的?我烦闷那是在心疼你呢,自嫁过来,没一天不操劳。四嫂昨天还抱怨呢,你一来,她倒成闲人了。”

九月知他是哄自己开心,趁替他解下腰带之际说道:“若果真如此,我自然感动。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官人还是多用心自己的前程紧要。”

徐卫看着面前这个一丝不苟的女人,心里暗叹,我这辈子豪赌无数,但这一把却赢得最大!娶她为妻,夫复何求?不过这种严肃的思考只持续片刻,新婚夫妻的干柴烈火立时点燃,九月正在替他宽衣,冷不防徐九一把拦腰抱起……

接连数日,关于徐卫的职务任命一直没有消息。而他的假期也告完结,时虎捷乡军仍旧驻扎在牟陀冈。徐卫回到军中。整顿部队,召集各级军官,总结与金军作战的经验教训,提出针对性的训练方针,重新修订训练要领。

此次对金作战,虎捷的伤亡不可谓不大,四万多人马,到撤回东京为止,止余三万出头,这还是几经补充之后。后来因为常捷军在这次作战中的表现,步军司重新确立其番号,单独成军。是以,刘佥所部常捷军被抽走,徐卫手下便只两万四千余马步军。但从血战中存活下来的士卒,早已不是当初驻扎在牟驼冈的二流部队了。虽说离“百战精锐”的境界还远,但虎捷军官都明显感觉到,部队的战力上了一个台阶。

而且,虎捷乡军有一个非常之处,甚至可以说是优势。那就是他们不怵女真人。金军虽然攻灭契丹,横扫两河,但当还是“靖绥营”的虎捷乡军出大名后,打的第一仗就几乎全歼敌人,后来死守黄河,让斡离不折损数千人未能前进一步。再后来拱卫京南六县,未失一城。至于夜劫金军粮营,虽然死伤巨大,可咱一把火将女真人烧成穷光蛋,龟缩在滑州出不来。后来虽然侥幸逃脱,咱又一路几乎追到真定,女真人再强终究还是人,他也没见比咱多长一颗卵蛋不是?

或许是徐卫的幸运,或许是虎捷的幸运,他们面对女真人,还从来没有过溃败。就连精锐中的精锐,西军,不也在潼关之前让女真人数千骑杀得大败而回么?

大营中,徐卫着戎装,身后跟着腰挎“狻猊刀”的杜飞虎。行到校场上,见虎捷军都虞侯,刚刚荣升“武显大夫”的吴阶,正指挥着约莫三千人在操练。他练的既不是枪棒,也不是射箭,而是阵法。

这么多仗打下来,徐卫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在没有骑兵优势的情况下,步兵要对付骑兵,阵法是重中之重,只要阵不乱,胜负就是未知之数。阵形一乱,其后果,就是大溃败。两条腿的步兵,永远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